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释迦佛灭度后百余年间,通过“七百集结”和“万人集结”两大法会,形成了上座部和大众部两大系统,后来又分成二十部之多。小乘二十部,就其共同点说,就是无我——一切法无我。这个无我,在佛教中又分成两个,一是人无我,一是法无我。佛教认为,任何个人,都是色、受、想、行、识五蕴合和而成,其中色蕴是物质部分,其余四蕴是精神部分。总而言之,就是一个物,一个心,这两大部分。大家学习过《心经》,“照见五蕴皆空”的那个五蕴,就是指这五个方面。宇宙万事万物,归结起来也就是这五个,归纳起来就是心与物两大类。人我是五蕴合和,心物合和而成的一个假象,所以才叫“五蕴皆空”,离开这五蕴,就找不到这个人我。有这个人我,就会产生贪、嗔、痴种种烦恼,因而陷在生死苦海之中。对这一点,小乘佛教的认识是共同的[二十部只有犊子部认为有我,并有其中的理由]。如果追问,人我是五蕴合和而成的,离开了五蕴当然就没有这个人我。但五蕴又有没有呢?小乘佛教基本上认为五蕴是有的,故其结论为“我空法有”。 这是一个基本常识,因缘而成的东西总是空的,但那些具体、实在的因和缘总空不了吧。现在的自然科学也这样认识:宇宙中的一切现象都是由物质构成,物质又可以分,于是就去寻找最基本、不可分割的物质。从分子找到原子,从原子找到基本粒子,现在对基本粒子还在进行解剖。烦恼的根子是“我”,只要懂得了“无我”,就找到了断烦恼的方法。但如果仅有我空,而五蕴、烦恼这些“法”不空,烦恼又怎么断得了呢?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,于是产生了大乘佛法。 公元二三世纪时,印度出了一位大师——龙树菩萨,他对般若学说进行了整理和发挥,并系统地加以了总结。其代表作是《中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和《大智度论》;龙树的弟子提婆又作了《百论》,这四部论都是解释般若的。严格来说,讲般若学,讲《金刚经》,依这四论来讲才是“正统”。我国隋唐时代的三论宗,就是龙树学派的嫡传。该宗就是专门阐述和修习《中论》、《十二门论》和《百论》而得名的。不管三论、四论、最重要的要数《中论》。《中论》首先是破小乘的,它认为,不仅人我空,五蕴也空,并提出了一切法空的著名论断。在龙树菩萨那里,才把大乘佛法的这一命题确定了。 一切法空,不留半点执着,为什么要如此全面、彻底地谈空呢?那里因为你还抓住一点是实在的东西,就得不到解脱。我空法有还停留在二元论的境况中,道理上也讲不通。只有一切法空,一切烦恼才起不了作用,也才有解脱可言。《中论》把小乘破得特别厉害,小乘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,《中论》都毫不留情,一破再破,破到最后,佛的四谛法,十二因缘,涅槃等等,全都加以横扫。有人会说,这些都是佛教的根本,怎么能破呢?这是因为小乘把这些大法变成了教条,在法上执为实有,法就死了。只有通过破,才能把这些法变活。 其实在《金刚经》里,全是这个破字,“佛说第一波罗蜜,即非第一波罗蜜,”“所谓佛法,即非佛法,”这是佛自己破自己吗?不破,怎么会有后面的“是名第一波罗蜜”、“是名佛法”呢?当你把《中论》看完之后,那些禅宗祖师们的“棒喝”,哪里又超出了《中论》的范围呢?在《中论》里,还涉及了许多哲学问题,仍然是破,对时间、空间、因果,全破,毫不留情,而且极其精彩。《中论》为什么要这样来破呢?这是因为站在更高的层次上来看世间学说的,大家可以去参。 《中论》的思想,就是佛教里的缘起法,“此有故彼有,此无故彼无。”谁也离不开谁,无一法可以独立,只有这个原则是不能破的。为什么呢?因为这是万法的实相,超越了破立的范围。没有一法可以成为实法,没有一法可单独成立,一法缘起,必须万法相应。我现在弹指一声,就万法俱足——没有这两个指头,能弹得响吗?两天不吃饭,有力量来弹吗?没有父母,哪有我呢?没有空气,谁又听得见呢?没有地球,大家都不知在哪儿,能聚在一起听我此时一声弹指?的确是缘缘相因,无穷无尽。所以仅这一弹指,宇宙万法,无不含摄。把这个道理充分发挥出来的,就是华严宗,华严宗称这个道理为“法界缘起”。自然科学的发展没有止境,总有新的问题不断涌现。在经典力学之后,从相对论到统一场,物质到反物质,空间到反空间,时间到反时间,三维、四维时空到多维时空,宇宙爆炸等宇宙生成论**这一切,无非就是要把人生和宇宙圆融起来,从这些最新最高的自然科学理论上,也可以看到中论、华严理论的深刻,也才能明白后面六祖大师那个偈子的道理。从这里可以看出来,《坛经》讲的,都与教融为一体,怎么分得开呢?但却是教的升华。反过来看,神秀在全部佛法中所表现的见地、程度,也就十分清晰了——下面用五祖的话来证明。 《宗镜录》的责难 祖知秀入门未得,不见自性。天明,祖唤卢供奉来,向南廊壁间绘画图相,忽见其偈。祖言:“供奉却不用画,劳尔远来。经云:‘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’但留此偈,与人诵持。依此偈修。免堕恶道;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。”令门人炷香礼敬:“尽诵此偈,即得见性。”门人诵偈,皆叹善哉!祖三更唤秀入堂,问曰:“偈是汝作否?”秀言:“实是秀作,不敢妄求祖位,望和尚慈悲,看弟子有少智慧否?”祖曰:“汝作此偈,未见本性,只到门外,未入门内。如此见解,觅无上菩提,了不可得。无上菩提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,不生不灭,於一切时中念念自见,万法无滞;一真一切真,万境自如如,如如之心即是真实。若如是见,即是无上菩提之自性也。汝且去一日两思维,更作一偈将来吾看,汝偈若入得门,付汝衣法。”神秀作礼而出。又经数日,作偈不成,心中恍惚,神思不安,犹如梦中,行坐不乐。 神秀认识到了自性本自清净,但却停留在“我空法有”的层次上;他甚至也认识到“一切法空”[在神秀的著作中,大乘佛法的境界是很高的],但认识归认识,毕竟没有实际证悟到“一切法空”。他在实证的现量境中,在修行的实际理地中,只达到了“我空法有”的程度。正因为如此,所以还必须“时时勤拂拭”。神秀是诚实和有道德的人,他是就自己的真实见地写了这首偈子,没有花言巧语地胡诌一通。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尘劳的压力才能说出“时时勤拂拭,勿使惹尘埃”这样精辟的见解。因此五祖说他“只到门外,未入门内”,还没有达到“无上菩提”这种绝对自如的境界。对这个境界,五祖作了相当细致的阐述。 “无上菩提,须得言下识自本心,见自本性”。这就不是“时时勤拂拭”所能达到的境界。为什么呢?“拂拭”时自性清净,不“拂拭”时自性就不清净了吗?真正的佛性还能被污染吗?真正见性之时,“拂拭”不“拂拭”是什么闲言语!一切皆如,分别悉泯,即妄即真,从何处划分得出菩提烦恼来!这里五祖把禅宗的特点和盘托出:烦恼即菩提,生死即涅槃,而且觅烦恼生死了不可得。要知道,五祖这番话也不全是禅宗的,“一真一切真,万境自如如”与我们刚才讲到的华严境界也是一致的。五祖与华严宗的法藏大师是同时代的人,在高境界上真是一个鼻孔出气。五祖留下的著作极少,《坛经》的这段文字中,充分地表现了他极高的禅宗境界和娴熟的教下功底,并把禅宗和华严的根本大法,有机地融为一体,苦口婆心地向神秀作了交待,可惜神秀悟缘未到,错过了得法的机缘。 宋代永明寿禅师在《宗镜录》里赞叹神秀的偈子“有体有用”,而说六祖“只开了一只眼”,这自然有他的看法。但以谁的为准呢?见道的人心中自然明白。在这里我们当然要以五祖的评判为准,而不能附会永明寿,五祖比他更了解神秀。作为禅宗一脉单传的五祖,如果把衣钵传给了神秀而不是慧能,那么以后的中国佛教史、禅宗史都要改观。从几十年后神秀禅系在佛教舞台上迅速消失,六祖法门在全国佛教中取得主导地位这一事实来看,六祖的法,的确比神秀高明得多,圆满得多,也更适应中国固有的文化土壤,同时也证明了五祖非凡的眼力。 尽管如此,五祖对神秀仍然是爱护的,对神秀的成就也是肯定的:“依此偈修,有大利益”。这不是敷衍的话,对一般人来讲,能达到神秀这种程度也是困难的。对某种根器的人来讲,也是适用的。那些人有那么多业力,有那么多烦恼,要让他们顿悟是很困难的,指导顿悟的善知识也不多。所以,照神秀的办法,对自己的烦恼、妄念时时警惕,随时照了,也是不可或缺的践履,这样修行,当然“有大利益”,至少也可以“免坠恶道”。有此基础了,再遇到大善知识,也是可以见性开悟的。 分别思维与言语道断 复两曰。有一童子于碓坊过。唱诵其偈。惠能一闻便知。此偈未见本性。虽未蒙教授。早识大意。遂问童子曰。诵者何偈。童子曰。尔这獦獠。不知大师言。世人生死事大。欲得传付衣法。令门人作偈来看。若悟大意。即付衣法为第六祖。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书无相偈。大师今人皆诵。依此偈修免堕恶道。依此偈修有大利益。惠能曰。我亦要诵此结来生缘。上人。我此踏碓八个余月。未曾行到堂前。望上人引至偈前礼拜。童子引至偈前礼拜。 惠能曰。惠能不识字。请上人为读。时有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。便高声读。惠能闻已遂言。亦有一偈。望别驾为书。别驾言。汝亦作偈。其事希有。 惠能向别驾言。欲学无上菩提。不得轻于初学。下下人有上上智。上上人有没意智。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。别驾言。汝但诵偈。吾为汝书。汝若得法。先须度吾。勿忘此言。惠能偈曰。 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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