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坛 经 讲 座

(8)

贾题韬居士主讲

 


六祖以“不二法门”的道理来回答了对此产生的种种疑问,这是无上佛法与那些似是而非见解的分水岭,也是修证佛法的一大难关。如果问什么是“见道”、“破参”,对不二法门的领悟与否,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。禅宗的见性、开悟等等,都可以说是对不二法门的领悟。佛法是不二法门。有两样法就不是佛法。“唯此一真实,余二皆非真。”只有这一件是真的,其它都是假的。一切众生都有佛性,而且具足完满不欠分毫,还须要去修证吗?自性本不动摇,还需要去“定”吗?自性本自清净,还需去律范吗?自性本不生灭,还需要去解脱吗?所以,三祖见二祖时说:“望和尚慈悲,乞与解脱法门。”二祖说:“哪个把你束缚了呢?”三祖说:“没有人束缚我呀!”二祖说:“好道,既然没有人束缚你,你又求什么解脱呢?”三祖于是言下大悟。所以祖师说:“佛说一切法,为除一切心,既无一切心,何用一切法。”所以禅宗教你不思善,不思恶。一说即心即佛,紧接着又补充个非心非佛。以此类推,生灭是二,净秽是二,有无是二,色空是二,凡圣是二,无穷无尽,尽把你网在中间出离不得。大家想想,我们的头脑,不是倒向这边,就是倒向那边,今天是,明天非,为什么超越不出呢?“超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”,说着好玩,但又怎样超出得了呢?所以要在这里看到禅宗的殊胜。

“不论禅定解脱”,见了性,哪里还需要这些呢?《金刚经》说:“如来说法,如筏喻法者,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。”见了性,本身就在定中,本身已得到了解脱,所以一经见性,一了百了,这就是禅宗的主张。这与前面“善自护念”,悟后必修是否矛盾呢?不矛盾,这也是不二。要知道《金刚经》所说的“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”的道理。六祖大师用《涅槃经》对常与无常、善与不善的开示,来回答了印宗法师的疑问。我们懂得了上面的道理,理解就容易了。

关于不二法门,在《维摩诘经》里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:维摩大士生病了,佛让弟子们去探病,可罗汉们都不敢去,他们害怕回答维摩大士所提的问题。佛于是派文殊菩萨率领一个菩萨慰问团去慰问。维摩大士果然向菩萨们提出了一个极难的问题——什么是不二法门?在场的32位菩萨对此作了回答,但维摩大士不满意,最后文殊菩萨回答说:说不二,就已经是二了。其实这样解释,那样解释都是废话,请维摩大士说说,怎样才是真正的不二法门呢?结果维摩大士一言不发。文殊菩萨果然智慧第一,他赞叹说:维摩大士已经把不二法门说了,因为说一必定是二,不说恰恰是不二法门的最高注解。文殊菩萨说完后,天女散花赞叹。这个不二法门就是涅槃境界。四谛法印就是一谛,就是涅槃,如果没有涅槃,那佛教的一切努力都会落空。知道了这些,你才知道祖师们的作为是如何的可贵,手眼之高,令人叹为观止。
行由品大致讲到这里,尽管没有尽意,也用了不少时间。这一品涉及到禅宗的东西太多,所以讲细一点。后面除机缘品外,我们拣重要的提持一下,不然又怕讲不完啊。


前面讲了行由品,现在讲般若品。般若是印度音,就是智慧的意思,这个智慧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那个智慧,而是依照佛的说法,了生脱死,得到解脱的那种智慧。佛说法49年,谈经三百余会,而讲得最多的就是般若。菩萨们称佛一切时都说般若,所有的佛法都从般若而出,所以般若为诸法本,为诸佛母。龙树菩萨的个徒孙叫阿侯罗拔陀罗,他写了一首“赞般若波罗蜜多偈”,写得极好,其中有这么几句:
佛为众生父,般若能生佛,
是则为一切,众生之祖母。
你看,般若的地位有多高。佛经被记录、整理出来后,其中部头最大、分量最大的就是般若。一部《大般若经》就有六百多卷。玄奘法师译经,力气花得最多,精力耗得最大的就是这部经。而《金刚经》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。学佛的人不学般若,那他就等于没有学佛法,不管你念佛也好,修密宗也好,都必须有般若的见地,这是本钱,也是学佛的资粮。对禅宗而言,般若就是禅宗的灵魂。要知道,历代真正的祖师,他们都是把般若弄活了的。

“这儿”就是般若

次日,韦使君请益。师升坐,告大众曰:“总净心念摩诃般若波罗蜜。”师复云:“善知识,菩提般若之智,世人本自有之,只缘心迷,不能自悟,须假大善知识,示导见性。当知愚人智人,佛性本无差别,只缘迷悟不同,所以有愚有智。吾今为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法,使汝等各得智慧。志心谛听,吾为汝说。善知识,世人终日口念般若,不识自性般若;犹如说食不饱,口但说空,万劫不得见性,终无有益。善知识,摩诃般若波罗蜜是梵语,此言大智慧到彼岸。此须心行,不在口念。口念心不行,如幻如化,如露如电。口念心行则心口相应,本性是佛,离性别无佛。

六祖在第一品讲自己得法的经过,第二品就讲般若,可见般若的重要。《金刚经》是专讲般若的,六祖的传授是从《金刚经》来的,也因《金刚经》而悟,这说明禅宗是没有离开教的,不能像后来的一些讲禅宗的过分强调祖师们的方便,而把教丢在一边。

大家都读过《心经》,“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**”,里面全讲的是般若。如果说禅宗就是般若宗也完全可以。不过禅宗所讲的般若,不单是在文字上、在思维分别上、理论上,而是贵在教师与学生的关系上,教师要以他的心得影响学生,发起学生自身的、活的般若智慧,是这样一种传承关系。不像教下,把那些书讲完,学生考试及格就算脱手。所以禅宗是“行门”,不是“解门”。

其中的道理是什么呢?禅宗重在实处的见地,重在直接转身,就这个道理,而且这就是真正的般若。藏传佛教称般若为“经王”,般若讲的道理为了“了义”。什么是“了义”呢?就是干净、彻底。在什么地方干净,在什么地方彻底呢?这个干净彻底,不是在理论上、学问上,而是在自己的心性上。六祖大师讲般若,就给了我们这样的法:“菩提般若之性,世人本自有之”。这里再强调一下,以禅宗的观点来看,人人都有佛性,人人都是佛。你自己不信,觉得是与你开玩笑似的,但禅宗是绝对强调这点,其修行、其方法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,不然顿悟成佛就失去了依据。

世人为什么意识不到这一点呢?六祖说他们由于“心迷”,自己颠倒了,看不到自己的伟大,不知道自己本来是佛,硬要在外面去求什么法。唯识学为了让大家清楚了解这一点,才建立了“万法唯识”这一套学问。懂了唯识的道理,就知道你见的一切,你希望的一切,根本没有离开自己的心。不了解这一层道理,硬要在外面寻觅,所以六祖说是“心迷”。如果说这是唯心论,或说成是主观唯心论都不要紧,佛教有佛教的理由。不论你说唯心、唯物,但一谈问题,必须从这儿开始,从我们的心,从我们的思想开始,这是一切文化产生的关口。所以不论你说这说那,说是说非,必须从当前这个直觉、感觉,当前这个心起手。不从这儿起手,一切都无从谈起。哪怕你要反对,要批判,也得以这儿起手,不然你凭什么来反对批判呢?这一关非过不可,这是禅宗的“禅眼”。

禅宗最重视这一点,下手就是在这儿下手,所谓证了实相,就是认识了自己;对人生宇宙不能认识,就是因为没有认识自己。如果你不愿从这儿下手,那佛菩萨也拿你没法,所以六祖说他“只缘心迷,不能自悟”,这怎么办呢?那就必须“假大善知识导示见性”——指示你的本份,指导你开悟的门径。要知道,大善知识不可能有什么玄妙的东西,什么密法传给你,佛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,他们只有一个指路的人,帮助你自己认识自己而已。

有人说,既然大家都有佛性,为什么会迷而不觉呢?我认为这没关系,有迷才有悟嘛,这是禅宗的主张,不分什么声闻缘觉,圣人凡夫。禅宗认为人人都有佛性,人人平等。六祖说:“当知愚人智人,佛性本无差别”。所以不要怕迷,有迷才有悟。再把话说穿,迷悟都与佛性无关,迷悟是二法,而佛性是不二的。当教师的常问学生懂不懂,学生间懂与不懂是有一时差别的,但从本体上来讲又有什么差别呢?昨天不懂,今天懂了,都只是本性功用上的显示而已。懂,不能说明这个本性多了什么;不懂,也不能说明这个本性少了什么,不是吗?

以教下而言,讲般若就离不开缘起法,一切法都是缘起。教下讲般若可以说是“尽矣、至矣、无以复加矣”。小乘佛教认为懂得了缘起法就懂得了佛法。大乘的中观、唯识对缘起法作了更加深密的发挥。不论大乘、小乘、缘起法都是以人生的问题为中心而展开。对禅宗来讲,也不是离开了这些道理而另外建立什么道理。禅宗对这些问题是:“提持向上”,在修行的实践上有重大的发挥。所以六祖在这上面没有作什么理论的发挥,而处处强调“直下见性”,而且更进了一步。下面举个公案。

唐代有个和尚问长沙岑禅师:“亡僧迁化后什么处去也?”长沙岑作了一首偈子说:“不识金刚体,却唤作缘生,十方真寂灭,谁住谁复行。”长沙岑认为,这些比丘因为没有认识到这个金刚本体,就只有从现象上谈谈缘生法而已。如果真正达到了寂灭大定的境界,缘起又在什么地方进行呢?进一步讲,“十方真寂灭”,十方就是东南本北四维上下,十方本来寂灭,法性动也没有动一下,本来就在涅槃之中,再找一个涅槃岂不是多事?“谁住谁复行”,亡僧到哪儿去了呢?又有哪儿可去呢?若东行西去的,就没有寂灭嘛,就没有证到寂灭的本体嘛。缘生法恰恰是金刚本体的作用,不是离开了金刚本体还有什么法叫缘生法。

这些都是真实的功夫,要如实去修行,不能纸上谈兵。所以六祖强调要“心行”,不要仅停留在口头上、理论上,不然,学到的般若也是“如幻如化,如露如电”的,解决不了问题的。若心口相应了,就知道“本性是佛,离性别无佛”了。